Hurdle Rate之殇

关于corporate budget的一些小观察,以及一个项目的立项和预算应该如何决策?

最近经历了一个立项的周期,我们做了一个项目提案,用区块链来简化equity derivatives交易中的繁琐过程。当它与其它提案一起被摆到决策者面前时,他们衡量了一下回报,回复说:「不予采用,因为它的hurdle rate不如我们手里的其它提案」。

我们并没有继续尝试推进,抑或是特别灰心。因为一来在企业里营收意味着话语权,二来手里要做的项目已经很多了。

不过这个过程引人思考,一个项目的预算决策到底如何做出?

教科书会告诉妳,做资本预算的决策链主要基于现金流和机会成本。实操中一个常见的做法就是算hurdle rate。hurdle rate越高越容易给预算。理解起来也很容易——没人想做赔钱的生意,越能盈利的项目越值得做。不同行业的回报率预期也是不同的,银行业的预期普遍来讲都较高,一个项目哪怕赚钱,如果是小钱,也不会轻易去做。

那么应不应该用hurdle rate作为决定性指标呢?

大部分情况下也许是对的,因为这样做会确保决策者在面临多个项目时,做出的选择能带来最大的盈利。对于决策者来说,做汇报和算KPI也最容易。

但它也有其局限之处。

首先它不适合mandatory projects,例如政府监管机构提的需求,哪怕回报率是负也必须做完。

其次它也不适合保基本面的项目。一个项目本身可能是低盈利甚至是赔钱的,可它是其它项目盈利的前提。举一个生鲜行业的例子,永辉超市里生鲜类产品的毛利率是3%-4%左右,其它快消类和服装类产品的毛利率是20%以上。如果仅看毛利率,卖生鲜是个苦生意,别的品类更赚钱。但从商业逻辑来说,生鲜类产品是消费者愿意到实体超市消费的主要原因,别的产品是顺便买的。如果这个品类不存在了,那么消费者更倾向于选择电商渠道,这些产品毛利率再高也很难卖出去。

接着,它也不完全适合R&D性质,尤其是带来范式转移的项目。企业害怕范式转移中自己因为失去先手而全盘皆输。例如WhatsApp推出的六周时间里,电信商Verizon就丢了二十五亿美元的营收。事后看来,是这些大企业没有赶上时代趋势。可哪怕是我们带着今天的认知,穿越回当年的Verizon,在budgeting inertia如此巨大的企业里,推动做出一个WhatsApp也是很困难的事。所以当一个企业里的决策者只依靠hurdle rate来给立项时,在一个商业逻辑不变的周期里,这样可能是最优的。但当一个破坏性创新出现的时候,它很难撑到下一个周期。

Hurdle rate之殇的最好注解大概是诺基亚CEO在二零一六年被收购时的说的:「我们没有做错什么,但不知不觉间,我们就输了」。

许多企业为了避免这种情况,会确保自己有足够的研发投入,并且针对有前景的创业公司积极地做合作或收购。例如我司养着自己的quantum computing团队,就是确保自己在量子计算时代的仍然有竞争力。

从布局的角度来说,这是一个正确的策略。可从实操层面来说,企业的status quo和bureaucracy对于这类项目的掣肘是先天的。同样是JPM,既会发生推动Quorum、JPM Coin和IIN的立项,也会发生以hurdle rate不够高为由来拒绝一个能带来盈利的和市场份额的区块链项目。对于襁褓之中的IIN来说,增长比营收更为重要。可当我们真的去推一个项目时,就会发现最终决策是落实到一个个部门,活生生的决策者、当下的行业现状和时机的,缺一便难成。

此时此刻,我无从得知这个方向是否最后会像九十年的AI、这个时代的VR一样,最终只是时代中激起的一层浪花,也不能回答「libra、DCEP、蚂蚁的联盟链是否会击败JPM Coin,蚕食银行的支付业务」。但如果后者真的发生,我只能解释为hurdle rate之殇的另一重体现,尤其是在我司看似布局这么早的情况下。